牵骡子的女人

如画_姑娘 · 发表于 2020-9-22 12:30: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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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舍先生《骆驼祥子》里有一个胖胖的女人虎妞，她的一生可谓传奇。

今天我要写的，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女人，一个牵着骡子的女人。

翻开以前的老照片，照片里很多张，都是这个牵着骡子的女人的背影；那是十几年前了，每天夕阳西下的时候，崎岖的山路上都会留下这个女人和骡子逐渐被拉长的背影。

这个画面里的女人，不像朱自清《背影》里的父亲那样，身体肥硕、翻过围栏很费劲；女人身材高挑，动作灵敏快捷，许多人都说她爬树的时候，简直是一只猴子。

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女人出生在一个类似地主的家庭，得上了一点学；后来因为年纪比别人大，自己不好意思就没去。

女人后来大概后悔过，自己没好好珍惜上学的机会，不然可能会有一个与牵着骡子截然不同的生活了。

可是，世上没有后悔药，女人也慢慢地接受了自己不太美好的命运。

家道中落，女人唯一的哥哥差一点疯掉了。

从小没吃过苦的女人，嫁了村里最穷的小伙子；父亲看在小伙子非亲非故的在自己生病的时候，带他去遥远的地方求医，无微不至的照顾着他，觉得小伙子是个值得托付的人。于是，把女儿嫁给了他。

小伙子住的是土房子，四面都是用泥土砌成的墙，屋顶是一层又一层的茅草，家里还有三个妹妹。他们家没吃过白米饭，嫁过去后，三年过去了，女人才到男方家生活；从此，没干过苦活的她，拿起锄头开始她的新生活。

那几年，农村土地改革，终于结束大锅饭的日子，田地分到了家家户户。

人们为了不再饿肚子，每天起早贪黑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女人也不例外，甚至比别人更勤快一些，她的手脚总比别人快些，见到的都称赞；后来，女人的男人跟着别人去外地运木材，发展木材生意。

家里慢慢好起来，女人生了一对儿女，生第二个的时候，家里建了一幢大房子。那时候，家家户户都建了新房子，终于搬出那间土屋，住进了宽敞的瓦房子；后来，家里买了牛，买了马，马换成骡子。

后来建水电站，女人的家乡被淹没，人们变成了库区移民。

按国家的政策，有些离开家乡，到县城里定居；有的搬到另一个县的村子里，开始新生活；而也有像女人一样，选择留在村子里的家庭，田被淹没了，但远海波高一点的田地还在，足够留下来的家庭谋生了。

女人的两个孩子逐渐长大，都上了小学，放假的时候，孩子可以分担女人的一点负担了。孩子的父亲，一直在外奔波做生意，从木材生意到贩卖牲畜；家里一天比一天好，男人由于自己当年因为贫困而辍学，他坚持给孩子们更好的教育机会。

在大女儿上二年级的时候，男人把两个孩子送到县城读书，寄宿在妹妹家（妹妹嫁到乡上，家乡淹没后选择到县城落脚）。

两个孩子也很争气，成绩一直很好，大女儿成绩名列前茅，变成家里的骄傲。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两个孩子都很懂事，一放假就跟在女人身后干农活；儿子负责放牛，女儿则跟在女人身后，从帮女人干一些轻松的活，到拿起锄头变成像当年刚嫁给男人的女人。

时间一年又一年地过去了，女人也从小姑娘变成中年妇女。

世事变迁，唯一不变的是，女人每天依然一个人牵着骡子，日出而作日落而归。

每天日落西山的时候，女人牵着骡子，往家里走。早上出门，骡子一身轻松，回来的时候，驮着满满的猪菜，玉米杆，刚打下的谷子，红薯，玉米，花生，或者柴火。总之，骡子的背上没有一次是空的。

女人和骡子的背影，逐渐被拉长拉长，最后融入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