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治区改省，广西才变狠？

广西发展慢，官方“主流”声音是：干部思想不够解放，责任意识不强，干事创业缺魄力和勇气。
广西发展慢，民间有说法是：“自治区”建制阻碍广西发展，建议将自治区改省，这样就能释放出活力，让广西变“狠”。

这两种说法，孰是孰非？

1、  20多年了，我们还在解放思想的路上
最近几年，随着贵州崛起，广西从官方到民间开始自我反思。

官方的声音，通过广西日报等媒体，我们看到：指向的核心问题是干部问题，是干部需要解放思想的问题。

我们钦佩领导者敢于直面和正视问题的胆略和勇气，钦佩领导者对现状进行科学分析的远见卓识，同时也感恩领导者对广西未来的深度谋划。
正是他们的努力和付出，让广西的未来可期。
不过，光意识到解放思想还不够。所谓的解放思想，不能像我这样：看几本书，故作思考状，之后拍脑袋“啪啪啪”打字，洋洋洒洒数千言，“坐而论道”即可完成。

“全民解放思想，共建壮美广西”的伟大征程，绝不是通过敲锣打鼓，轻轻松松就可完成的。

解放思想，怎么干？

具体说，就是要有抓手，要言行一致、奖罚分明，同时要建立起“容错纠错”机制，鼓励干部敢于担当作为，保护干部不断创新的积极性，才能在全广西形成千帆竞发的态势。

有种现象，值得我们注意——
自上世纪90年代后期起，广西就轰轰烈烈开展“解放思想再讨论”，当时，我还在上高中，对此印象深刻：早上起来跑步，听到的广播总是“解放思想再讨论”。晚上回家看到的报纸，亦是“解放思想再讨论”。

此后，广西几任主官，也都强调解放思想。如若不信，上百度，输入当时“主要领导的名字＋解放思想”，搜索后，你就会“惊喜和悲哀”地发现类似宏论每届领导都强调。

过去20多年，当广东等很多地方正在掀起一轮又一轮招商引资热潮时，我们还在为“解放思想”的问题而努力奋斗。

“惊喜”是因为：每任领导都强调解放思想，这种好的传统和作风，得到不断传承。

“悲哀”是因为：自我上高中关注广西时事起，解放思想之风就劲吹。如今，20多年过去，我们还在强调同一个主题。

这究竟是因为广西的干部顽固不化，还是别的其他什么原因？

我抛出这个问题，供大家思考。

个人认为，解放思想首先是主要领导力推，因为有能力作出决策的人，就是领导，领导就是带领和引导，他们的角色至关重要。

我们会发现，几乎所有成功的改革，大都自上而下地推进，或改革得到上级的默许，只有这样，改革才有机会朝成功的方向推进。

这是改革成功的前提和基础。无论广东早期的改革开发，还是河北雄安新区当下正打造的世界级高端高新产业集群。

这就是我们经常提及的“领导高度重视”。过去，我感觉这是句恭维话，现在，我理解了：在中国，“领导高度重视”不是空话，而是大实话，这是成功的核心和关键。

其次，解放思想要具体化，就是必须有抓手，不是从文件到文件，不是从会议到会议，要果敢地拒绝形式主义，旗帜鲜明地反对一些口头喊解放思想，背后干删帖、封号或让不听话者连夜汇报的事情——比如，最近，湖南省湘西州一女教师因发帖反对形式主义，就被要求深夜进城面见县教育局长。

新华社、人民日报等媒体对此毫不留情地批评。但这种行为，目前在当下还很普遍，纠偏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只有让解放思想在各地各部门的工作中得到落实，使公职人员不断琢磨和研究简化办事程序——在合法前提下，不断改进工作作风，改革旧有和落后的做法，心往一处想，劲朝一处使，问题才会在大家的齐心协力中，迎刃而解。

但，这条路非常艰辛。

但凡任何改革，都是打破旧有习惯、势力和利益。这是一场自我或向他者革命的战斗，而革命和斗争，向来都不是在鲜花和掌声中完成的。
喊口号很容易，但光喊口号大家容易失去信心，工作陷入被动局面。

广西的解放思想正以招商引资等具体化的事务作为抓手，全力推进各项事业快速发展，但最后的成效，仍需进一步观察。

不过，凡解放思想具体化的地方，成效就很明显。比如2016年9月，贵港在全区率先出台《鼓励改革创新建立容错纠错机制暂行办法》，2018年11月，贵港又制定实施《关于进一步激励广大干部新时代新担当新作为的具体措施》，全面提振干部干事创业的“精气神”。

所以，我们不难理解：在各地发展出现疲态时，贵港为何能一枝独秀？

目前，广西也出台容错纠错机制和办法，鼓励干部干事创业。我们真诚希望这是一场开花结果、人民可期的解放思想。

02、自治区建制究竟做对了什么？

对广西发展慢，民间有不少声音认为：这是自治区建制造成的，他们认为广西改回省后，主席无须是壮族。这样，汉族和壮族等各民族形成竞争机制，有利于激发广西发展活力。

这种声音认为，广西壮族自治区的主席须是壮族，在后期，大家容易猜出谁是接班人。这样早早站队，不利于大家放开手脚大干一场。

此外，自治区建制注定是壮族人做主席，对汉族官员来说，在可见的将来轮不到自己，不利于激发汉官的活力。

但这种声音也应注意，长期以来，自治区“党委一把手”并不是壮族的。

当然，大家的建议都出于公心，我们不能将这种建议视为是制造民族对立和冲突的声音。

事实上，广西是中国民族最团结和最融洽的地方。广西人交朋友从来不以民族、地域来划分彼此。他们的观念中，只有好人、坏人和不讲诚信的人，和你是哪里人、哪个民族没任何关系。

当然，自治区相对固化的任用模式，确实有利有弊，凡事有两面性。

我大学学的是行政管理专业，刚毕业时，我去媒体做记者——这是我们班唯一一个以记者为业的人。

当时有朋友和同学问我：“你学行政管理的，不从政？”后来还有人问：“为何离开广西？”
我告诉他们：“我是壮族，在广西只能做到主席，这对我没有诱惑力。”

当然，这只是玩笑。

但壮族人“不满足”背后，也被其他同学认为是种福利，比如，有个汉族同学就和我开玩笑说，他之所以不从政，是因为“再怎么努力，都是你们壮族人来做主席。”我就和他开玩笑说：“你还有书记可以当！”

当年的校园玩笑，如今成了人们私下讨论广西官场的场景。前面，我写过几篇关于广西的观察稿，不少人也有类似留言。

所以，在别人看来属于壮族人福利的东西，但在壮族人看来，未必就是，因为“成就你的，往往也阻碍你。”

假如我做到广西主席，我梦想是书记，是希望仕途不会就此中止，以更好服务人民，这是正常心态。毕竟，每每登顶主席，接下来就没我的事，这并不有趣。

当然，国家对广西等自治区也比较关照，比如一些人会提到全国人大或政协做副主任或副主席，成为国家领导的一分子。

但对这个关照的评价，也因人而异。有人更愿意持续在地方做服务，而不是北上发挥余热。

当然，假如我是个自治区求稳的官员，任期内四平八稳，就有希望被关照做到“国家级”，何苦再折腾？

毕竟，现实也不是“二把手”想折腾就能折腾起来的。

但毫无疑问的是：当初制度设计是希望国家好，希望广西棒，这符合广西利益，也符合国家利益。

因为，一个日益繁荣富强的广西，对广西为国镇守边疆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广西人民自古忠君为国。

03、“省改自治区”是种福利

1958年3月前，广西叫省，不叫自治区。史料显示，当时有两种考虑：一是在广西省的大框架内，成立桂西壮族自治区，区域范围主要涉及百色、河池等地。

这类似于湖南省湘西自治州等情况。类似的，还有贵州省XX自治州，云南省XX自治县。

二是整个广西省改为壮族自治区。

究竟哪种好，内部争论大，最后采纳第二种，这是周总理亲自定调和拍板的。

首先，广西是壮族人聚集地，约有1600多万人，占到全国壮族总人口86%，其主要分布在广西的南宁、柳州、百色、河池、来宾、崇左、防城港、贵港、钦州等地。

云南、贵州也分布不少壮族人。但壮族是全国少数民族中人口最多的民族。

在广西，壮族人口占到广西总人口32%。

在一个少数民族聚集地，以主体民族来称呼一个地方，没问题。这也不代表这个地方只有壮族，而是说，是以壮族等少数民族为主体民族和汉族一起，共生共荣、相互促进和发展的一个地方，民族成分和特色较为突出和鲜明。

其次，当时新中国刚成立，政局不稳，担心境外势力趁机介入分化汉、壮等民族，整体上叫壮族自治区，而不是要在广西内部隔离成壮、汉不同的区域，这有利于民族团结。

从发展工业等角度来说，壮族所在地占据很多山区，矿物质等资源非常丰富，工业发展离不开汉族和壮族的合作。壮族也离不开汉族，需要在各方面比较发达的汉族投入资金、技术和管理经验，合作共创新未来。

到了今天，壮汉等各民族的行为方式和生活习惯，逐渐趋同，彼此界线早已模糊。在交友、结婚等，广西各民族间早已不存在隔阂。

这种大趋同是进步。毕竟不是通过武力来完成，是个相互学习和促进的自然融合过程。

此外，广西整体作为自治区，汉族本身也可以享受到广西作为自治区的权益和福利。

自治区有哪些权益和福利？

《宪法》和《民族区域自治法》对此有明确规定——
《宪法》第一百一十七条规定：民族自治地方的自治机关有管理地方财政的自治权。

“依照国家财政体制属于民族自治地方的财政收入，都应当由民族自治地方的自治机关自主地安排使用。”

此外，《民族区域自治法》第三十二条也明确：民族自治地方的财政是一级财政，是国家财政的组成部分。

我们知道，我国财政分五级：一级财政是中央层面，接下来才是省、市、县、乡（镇）。

广西作为自治区，享受一级财政。这显然是福利，这种福利不分民族，凡广西都受益。

根据这些规定，民族自治地方在全国统一的财政体制下，通过国家实行的规范的财政转移支付制度，享受上级财政的照顾；民族自治地方的财政预算支出，按照国家规定，设机动资金，预备费在预算中所占比例高于一般地区；民族自治地方的自治机关在执行财政预算过程中，自行安排使用收入的超收和支出的节余资金……
此外，在人事上，自治区原有的制度设计倾向于照顾少数民族。

比如，《民族区域自治法》第二十三条规定：民族自治地方的企业、事业单位依照国家规定招收人员时，优先招收少数民族人员，并且可以从农村和牧区少数民族人口中招收。

再比如，“民族自治地方的人民法院和人民检察院的领导成员和工作人员中，应当有实行区域自治的民族的人员。”

再比如《宪法》第一百一十四条也规定：自治区主席、自治州州长、自治县县长由实行区域自治的民族的公民担任。

《宪法》第一百二十二条还规定：国家帮助民族自治地方从当地民族中大量培养各级干部、各种专业人才和技术工人。

《宪法》第一百一十三条规定：自治区、自治州、自治县的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中应当有实行区域自治的民族的公民担任主任或者副主任。

关于这些规定和底线，很多地方严格实施。以人大为例，我刚刚查看了全国5个自治区人大常委会主要领导（主任、副主任）的情况，基本都有相关民族的人担任主任或副主任，具体是这样的——
宁夏回族自治区人大常委会中，担任副主任的回族有2人；内蒙古自治区人大常委会中，担任副主任的蒙古族有2人；新疆维吾尔族自治区人大常委会中，担任主任和副主任的维吾尔族有3人，其中，主任1人，副主任2人；西藏自治区人大常委会中，担任主任和副主任的藏族有7人，其中，主任1人，副主任6人；广西壮族自治区人大常委会中，担任副主任的壮族有1人。
更详细版本，我在前面的文章《广西发展慢，“壮官”来背锅》也有提及，详情大家可点击阅读，但受外星人挟持，目前那篇文章暂无法分享和评论。

自治区对广西来说，确实争取到好政策和福利，包括之前的西部大开发，也包括前述提及的一级财政体制带来的福利，但你要说这个自治区体制就一定对壮族有多好，我是不赞同的，作为壮族人，我的建议是：“能者上，不在乎哪个民族。”
毕竟，时过境迁了，广西境内的汉、壮等多个民族，早已融合得很好，彼此差距不大。

再说了，老让别人感觉给你所在的民族一个主席当，你这个民族就占多大便宜似的，共产党的干部从来就不是为了某个具体族群当的。壮族人做主席，也不是专为壮族带来利好，按照相关规定和要求，广西主席来自壮族，但他是为整个广西谋福利的，不是只为壮族人做事的。

壮族人做广西的主席，是有《宪法》和《民族区域自治法》作为支撑和保障。此外，《周恩来选集》第269页显示，周恩来曾为民族自治权利和民族化的问题有过不少论述，他说，“在每个民族自治地方，民族干部应该做负责工作。当然，不是所有的负责人都不能由汉族干部担任，但是民族干部总要负更多的责任。”

他还说，“在那些兄弟民族占多数的自治区、自治州、自治县，派汉族干部应当少而精，就是要派好的、得力的干部，不能多而滥。”

如今，时过境迁，自治区建制的理论设计和理想追求，和我们现实操作的情况，其实还有不少差距，对此大家心知肚明。

有人说，有时，我们戴个看似被照顾的“帽子”或有了制度化“护佑”的铁证，看起来，我们享受到不少好处了，但结果并非都这样。

我说：既然这样，我们还真的不如不要这个帽子，免得自个受了委屈，还被别人误以为你讨到了天大的便宜。
你说呢？

（文章部分资料参考：《周恩来选集》、《周恩来年谱》、广西区政府、人大等官网）


作者：韦星
来源：城事论谈 微信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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