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随笔】百色已然是故乡 /​莫维铭

  少时，二叔给我猜一个谜语，谜面是：真好看，打一地名。愚钝的我当然猜不出，二叔告诉我，谜底是“百色”，即一百种颜色。从此，我知道有一个叫百色的地方。后来父亲告诉我，1958年修建当时广西最大的人工土坝--百色澄碧湖水库时，我们村的几个青壮年还应征参与了修建，参建的人徒步走了十余天才走到百色。上了初中，老师给我们讲过百色起义，但鲜有详细生动的悲壮讲述。后来，两个哥哥相继走出照阳关，到百色求学念书。假期返乡，他们就给我讲关于百色的种种。以上听来的这些，让我对百色充满了无限想象与美好憧憬，不禁心生向往。



   高中毕业时，有幸被右江民族师专录取，抑制不住兴奋与欣喜的我，怀揣艳丽的录取通知书，挤上了开往百色的客车，那是我人生的第一次远行。从那坡县汽车站出发，一路摇晃颠簸，一路尘土飞扬，一路上客落客，客车走走停停，直至天色将晚才驶进人流熙攘、车流如织的百色汽车总站。时值1991年9月。从此，我以好奇的眼睛小心翼翼打量着眼前这座陌生的城市，并开始与之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彼时，青涩懵懂，刚从一个边陲小县城为求学而来，身上还穿着母亲缝制的土布衣服，土里土气，胆怯木讷。好奇的目光，不知道怎样应对这样一个山环水绕的红城里熙熙攘攘、南来北往的人群。
我的学校右江民族师专位于中山二路路尾。报到第一天，从新建简易的大门进入，以为就是正门了，其实不然，紧挨着右江民族医学院围墙的那扇略显锈迹的铁门才是师专的标志。当时的师专只有两三栋楼层不等的教学楼，七八栋新旧不一的教工宿舍楼，足球场的跑道是用细沙煤屑铺就的，周边还有几排瓦房错落着。我们军训时在后门练习射击的场地有着深浅不一的沟壑，流淌着红色的泥水，四周环绕着层层梯田，蛙虫不时鸣唱着。最记得一到课间，校门前那几家粉店总是排着吵吵嚷嚷的长队，人满为患呢。


   在师专的三年时光，是我人生最为珍贵的时光，不仅给我提供埋头阅读的图书馆，还有可以倒上去酣睡的床铺；不仅让我渐渐褪去土里土气的外表，还可以让我在各种社团活动的历练中摆脱狭隘小气，克服自卑，蜕变得落落大方日益自信。


   毕业季的到来，我万幸成为屈指可数留校工作的一员。毕业典礼是在简陋的学生食堂举行的。当何毛堂校长宣读分配派遣名单念到我留校的时候，我喜极而泣。从此，我又有更充裕的时间与这座城相拥对视，血脉相连，感受它跳动的脉搏，品读它峥嵘的往昔。


    百色是水之城。“百色”就有“拍洗衣服的地方”之意。鹅江与澄碧河从西北两面徐徐绕城而来，汇合成右江昼夜不息向东奔流，滋养护佑两岸万物生灵。沿江众多大小不一的码头记载着百色的过往与沧桑。正是基于百色可水路并进的特殊地理位置，以及较好的群众基础和经济基础，1929年12月，邓小平、张云逸等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在这里发动和领导了彪炳史册的百色起义，红色基因在这里滚滚流淌生生不息，奠定了百色的红城基因。


   九十年代的百色，只有向阳路、中山一路、中山二路、新兴路、解放街等为数不多的像样街道。全城各交叉路口都还没有红绿灯，沿街众多学校的城乡路狭小而幽暗。深藏散落于百色城腹地的东宁巷、百胜街、爱新街、粤剧巷、中华街等等老街旧巷只有老百色人才能如数家珍。不经意间走过这些斑驳的小街小巷，透过某些人家未关严的大门，可以看见各色花卉在古老沧桑的庭院里悄然开放。深巷里时不时传出我听不懂的咿咿呀呀本地粤剧唱腔。小街小弄里有的铺子闭门歇业，有的摊位门庭若市。


    当时，银都工商银行百色分行那栋楼特别显眼，也不过七层高。不几年，建设银行百色分行在中山二路拔地而起的二十一层高楼成了百色的地标。印象最深的是往百家汇方向的道路是没有修通的，小山般的土坡横亘在那里长着荒草，三两株三角梅热烈的盛开，蜂蝶在花枝间嗡嗡嘤嘤，那是城郊才有的景致啊！


    时间易逝，转眼三十年过去了，细数百色城的点滴变化已经无法准确描绘。就是生于斯，长于斯，歌哭于斯的百色人也不能穷尽其千变万变。雍正七年时（1729年）百色开始建城，至今已有近300年的漫长岁月。那些官署、仓库、坛庙、会馆、护城墙等等都已经湮没在风尘和一代又一代百色人的记忆里，往日生活的痕迹大多荡然无存，家园已经焕然一新，随处可见高楼林立的现代建筑与宽敞漂亮的街道，琳琅满目的商铺与花团锦簇的花圃，43层楼高的大厦成为了新的地标，城区面积也极速的扩张着。而我作为一个外乡人，漂泊而来，从惴惴不安的靠近、打量，到日渐融入，最后感恩其中，一路品砸了它太多的不易与感动。


    曾经以为百色只是我“光宗耀祖”“跳出农门”的驿站，毕业之后就要到家乡当一名中学语文老师，传道、授业、解惑，还愿最初的梦想。把周末淘洗在定业河柔柔的波光里，看乡野意趣，想不到它慷慨的馈赠我一个可以挡风遮雨、收纳欢笑、忘记忧伤的居所，一处可以有更大作为的天地。 从毕业那天起，我就笃定与之不离不弃，有了更深的缘分和情结。我在百色有了一份体面安稳的工作，住了下来，一住就是经年，而且还可能终老于此。


    我不再青春年少，但却如一棵把根扎得很深很牢的芒果树，感受到了这座古老红城，这片浸染革命先烈鲜血的红土地处处的温暖与恩赐。尤其百色深厚的文化底蕴深深的影响着我。这里是著名翻译家、理论家、诗人梁宗岱的故乡，流淌着诗词歌赋；《右江日报》早在1929年就已经创办，传续着宣传革命火种的旗帜；早期创办的田西师范学校（百色学院前身）积淀厚重的历史遗存。我在这里生活，成家，立业。无论是上下班还是接送孩子上下学，无论是华灯初上的闲散遐思，还是穿梭于菜市品味人间烟火，无不感受到这座城市的变化与温度。


    当年连每一天的早餐都未必保证，现在喝早茶已经成为习惯；当年在家请客现在已经在酒馆招待；当年出门只能步行或单车，现在已是滴滴搭车或私家车替代；当年去一趟首府南宁用时一天，现在却是一个半小时的舒适动车；当年纪念碑一带还是上坡下坡的砂石路，沿途瓦房错落，如今已是游人如织、绿意盎然的百色起义纪念园五A级景区，这也是全国仅有的五个红色旅游景区之一。当年稻花飘香炊烟袅袅，靠摆渡船往返的江南，如今有东合大桥等众多的桥梁连通着，已是现代化城市的一部分；当年与师专三五同窗流连忘返的七星滩一带早已围拦成库容56亿立方米的百色水库，水库枢纽工程不仅兼具发电、灌溉、通航、防洪、供水等造福于民、惠及乡里的功能，还成了百色标志性工程之一。


   十年前，百色大道只修建到福州街一带，如今已是一条直通田阳百色机场的彩色大道。在这条彩带边上，百色干部学院就静卧于绿水青山之间，成为全国重要的干部培训基地，更是吸引东盟国家学者纷纷前来学习观瞻。
经过这些年百色人民传承百色起义精神，坚持不懈的经济建设，今天的百色已经初具区域性经济中心并成为各种示范区，今年将迎来全面脱贫的大获全胜。在国家正式批复百色设立开发开放实验区的新政下，百色将迎来更加繁荣昌盛的明天。


    我的母校右江民族师专，二00六年就已经升格为全日制普通本科院校，师专也更名为了百色学院，不仅在清澈明丽的澄碧河畔有了崭新校区，还增设了不少院系，师资力量日益雄厚，是广西西南重要高等学府。百色日益庞大精良的教育体系合力支撑起百色教育与智慧的沃土，也折射出红城铸魂筑梦的决心与源泉。


    当我站在新时代的年轮里回味这些年的得失，咀嚼岁月的沧桑，不禁感叹逝者如斯。转眼已迈入人生的中年，鬓角染上星星的白痕。我所目睹和体悟到的百色城每一条道路的拓宽，每一栋高楼的建成，每一座桥梁的架设，每一条深巷的变迁，每一处码头的演变都熟稔于心。百色仍然像一张没有画完的图画，在扩展，在丰富，在生动，虽然还没有最后完成，但却比以往更加丰满，绚丽，多姿。它不仅是红城，也是绿城；不仅古老，也年轻。有着千姿缤纷，蕴含万千，蓄满向前奔跑的无限能量与翱翔的翅膀。
天下没有远方，百色已然是故乡！

当我站在新时代的年轮里回味这些年的得失，咀嚼岁月的沧桑，不禁感叹逝者如斯。转眼已迈入人生的中年，鬓角染上星星的白痕。我所目睹和体悟到的百色城每一条道路的拓宽，每一栋高楼的建成，每一座桥梁的架设，每一条深巷的变迁，每一处码头的演变都熟稔于心。百色仍然像一张没有画完的图画，在扩展，在丰富，在生动，虽然还没有最后完成，但却比以往更加丰满，绚丽，多姿。它不仅是红城，也是绿城；不仅古老，也年轻。有着千姿缤纷，蕴含万千，蓄满向前奔跑的无限能量与翱翔的翅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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