勃勃生机的村庄系列报道之十六 百南村：那些默默奉献的守边人

太阳出来了，红彤彤的光亮沿着摩天岭洒下来，当最亮的那一缕晨光照耀在红石山灰白的石壁上时，坐落在山崖下的那坡县百南乡百南村达林屯已是一派热闹景象。蚕宝咀嚼桑叶的“沙沙”声，牛群呼朋唤伴出栏的“哞哞”声，村民割剥玉桂皮的“嗤嗤”声，交织成村庄里最动听的晨曲。

50岁的方廷武在这熟悉的晨曲中给蚕宝添足了桑叶，换好边海防服装等候陆金荣和王刚的到来。不一会儿，他们来了，3人带着警棍、袋子、钳子等装备踏上巡护边境线之路。

从达林屯沿着山路走了几百米后，方廷武指着高耸入云的红石山绝壁告诉我们，588号界碑就在那上面。抬眼望去，一条细细的山路在石崖下、石壁上弯绕出很多个“Z”字，层层叠叠直入云霄。因此，村民都称这段巡边路为“天路”。

前半段上山的路虽然不算陡峭，但是布满大大小小的石块，石块上的苔藓更增加了山路的湿滑。这条通往588号界碑的巡边路，方廷武他们走了无数遍，一石一木了然于胸，抬脚落脚精确无误，我们却三步一滑，手脚并用才不至于跌倒。一路上，他们留意四周的动静，路边野草丛、灌木上、石缝里的包装袋和空罐瓶全被精准“网”入袋中，松鼠、鸟雀、蝴蝶像见了老熟人，时隐时现，怡然自得。

穿过山坡尾部的树林来到红石山垂直高度达120米的绝壁下。山体笔挺地撑天立地，壁面如刀削般竖直，抬头看不到顶。从天上向下看，红石山就像一个耸峭的奇石盆景。

直入云霄的绝壁上落满了岁月的灰白，那些顽强地从缝隙里钻出来的灌木或苍翠碧绿，或红艳似火地晕染崖间，坚固地屹立在中国与越南的边境线上，巍峨成守望神。

村里人把这座摩天岭叫红石山，是因为这些灰白石头的内心是红色的。方廷武说，百南村的人也像这石头一样有一颗火热的爱国心。

红石山自古没有路，以前方廷武巡边时，需要从红石山绕道越南才能到达588号界碑，山高坡陡，虫蛇四伏，巡一次边得花上一整天的时间，如果遇上雨雾天气更是辛苦异常。2017年，百南村巡边难的短板得到补齐，高高的红石山有了一条上下贯通的“天路”。

曲折而上的“天路”先是垂直立柱式的楼梯步道，接着是从峭壁上开挖出来的山体栈道，全长2.28公里，共有32道阶梯栈道和1356步台阶。沿着“天路”拾级而上，行程刚过半，我们已是脚步渐沉，气喘吁吁，而方廷武他们还是呼吸均匀，步子稳健。

爬至海拔一千余米的山顶平台，万山攒聚，顿感神清气爽。红石山是中越边界的骑行线，山之北是中国，山之南是越南。青山绿树间，588号界碑威严矗立，“中国”二字红亮耀眼，升旗台上的中国国旗猎猎生威。举目千里，大好河山尽收眼底，自豪的荣光从脚底生长出来。

百南村辖区内有5块界碑，从2001年竖立那天起，便成为村民爱国守边的精神高地，“一户就是一个哨所，一人就是一名哨兵”的国防理念根植于血脉里。

方廷武生长在达林屯，对边境线和界碑有着很深的感情，他是百南村第一个被聘为护边员的村民，从2008年开始负责百南村12公里的边境线巡护。此时，他摸着界碑，眼中有光，脸上有笑，动情地说：“能参与护边是件很光荣的事。”从普通村民到参与边境线的保护工作，从义务守护到专责巡护，从最初的界务员、路长、护路员到如今的护边员，虽然“名头”变更，但初心不改，十余年来，他把这份看似简单的工作做到了用心用情。

极目远眺，延绵碧绿的青山、清新舒爽的空气、静谧安静的边境遗世独立，百南村、甲柳村、念井村等村庄，以自己独特的节奏守望着边境线上的每一天。国之大道G219线、百南河如两条银飘带穿山越岭，逶迤出万顷碧翠，千里如画的大好河山。

山脚下的达林屯盈盈而卧，20户壮族人家围湖而居，有着瓦蓝色屋檐的楼房被绿树、花草组合成一个壮丽的同心圆，像是一块从天上掉落人间的玉玦，亭子、路灯、云朵点缀其间，美不胜收。住在这里的村民很自豪地称自己为“天梯村落”里的守边人。

“天路”不仅方便了方廷武的巡护工作，也让588号界碑成为国道线上有名的爱国主义教育基地和红色旅游景点。随着“天路”“天梯村落”“588号界碑”的声名鹊起，百南村人的爱国护边热情也空前高涨，更多的人主动参与到边境线的守护、宣传工作中来。

节假日、纪念日是588号界碑体验旅游的旺季，护边员会增加巡查频次，遇到需要带路或讲解游客，他们有时一天上山两三次。“给游客带路，讲天梯与红石山、讲村民与界碑的故事是最快乐的事情。”陆志荣2021年从村委会主任岗位退休后，主动申请加入护边队伍，虽是花甲之年，但精神头十足，他说他喜欢护边员这个工作。

从588号界碑返回到达林屯已过正午，驱车向百南街驶去，玉桂树、八角林和不知名的古树、大树急匆匆地疏落着阳光，为我们洒下一路如画风景。

百南，壮语的意思是一百条河水汇聚的地方。一百条河有点夸张，但那坡县确实有大大小小20多条河流于百南街不远处汇聚成百南河，滋养出了百南村的繁茂。

清爽的空气里突然窜进一股浓郁的玉桂香，不用睁开眼便知道车子又穿过了一个村庄。2000多亩的油茶林、八角林和玉桂林，让百南村有了四季香飘的韵致。眼下，正是剥晒玉桂皮的时节，房前屋后、房顶晒台堆满了橘褐色的玉桂皮，浓郁的香气飘荡在村庄里。

此时，方廷武已换好便装扎进蚕房，一边整理方格蔟，一边等待酣睡的蚕宝醒来上蔟结茧。陆金荣匆匆吃了午饭，赶紧趁着晴好天气帮儿子打理公司种植和收购的中草药。王刚也忙着赶往合作社申请入社，他说，最早参与边民互市贸易进口越南腰果、咖啡的人都赚了钱，他也得赶潮流挣“外元”。从他们身上，看到了百南村人“聚拢是护边人，摊开是人间烟火”的生动景象。

随着边贸经济和文旅融合的发展，在稳边、固边、兴边过程中，百南村有更多的村民从田间走出来，实现了新的就业，但是他们没有让田地荒芜，而是以农工互辅的方式突出了产业振兴，让村庄在机械化、园区化、规模化的发展中，步子走得更坚实。

“党心所向，百民至上”这句话，既是百南村的党建品牌，也是党总支部书记李梅的座佑铭。李梅在外经商多年，2017年回村担任村干部后，便和村“两委”成员一起带领498户1942位壮、汉、苗、瑶族村民，在18个自然屯里大力发展特色产业和边贸经济，逐渐形成了桑蚕、山油茶、香料、中药材、杉木和生态养牛、养猪的“千亩万头”边关产业集群。刚引进的边民供应链公司、边民创业孵化器公司和新成立的百兴农业专业合作社，以及即将落地的越南生腰果、咖啡加工厂，更是为百南村的边民互市贸易、社会经济发展注入了活水。当下，这些公司、工厂虽还不够强大，却如星星之火为百南村的发展写好了“序”，让人一眼看到了“跋”的指日可待。

在百南屯，我们碰到了一群特别的守边人，他们是百色边境管理支队百南边境派出所的民警和百南乡的干部们。他们或千里奔赴，或几十年如一日，或代代传承的守边故事令人动容。

2020年1月，“90后”张晨从安徽滁州奔赴2074公里，来到百南边境派出所成为一位地道的守边人。2月，他的妻子来探亲，跟着民警们一起体验了“天路”之行，和588号界碑合影后，她坚定地对张晨说：“你守国我护家。”湖北人丁海云已驻守南疆近20年，回家探亲的次数屈指可数，但他无怨无悔。女民警昂意娜把与同事、边民一起贴春联、放鞭炮、吃团圆饭当作极美的“大家庭之乐”享受。他们都说，每年正月初一与各个民族的边民一起围着588号界碑，深情地道一声“祖国，新年好”是最难忘的情景。

1989年出生的吴建英从小在百南乡长大，耳濡目染中深知国防教育对于边境安稳的重要性，担任乡党委宣传委员后，即在各村屯着手“一户中心户、一个教育基地、一条宣传廊、一个文明实践所、一支宣传队”的国防教育建设。他说：“让我最骄傲的事情就是我们每一个守护在这里的村民、民警和干部，都是一座移动的界碑，我们每个人都在坚定地用一颗火热的心去维护着祖国边境的安全、稳定和繁茂。”

这些默默奉献的守边人如一座座丰碑，他们在，人间美好，皆得所愿。

( 作者:□卢思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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